返回列表 回復 發帖

那桂花,那井,那微笑

花轎剛過鳳凰橋的時候,迎親的人多了起來。沒人知道鳳冠霞批裡面的新娘子是誰?

  「金家娶親就是不一樣啊!瞧這場面,在鳳凰這地方還有那家比得上啊!」

  「金家少爺可真英俊,新娘子肯定美若天仙吧!聽說新娘子是從遠處嫁過來的,雖是遠了點,可能嫁到金家。也算是福氣啊!」

  翠鶯閣著紗簾,看見街兩旁的人笑著,鬧著,爭著看,好像娶親的是他們自己。她多麼想輕掀嬌簾,看一看隊伍前面的旁人所說的英俊的夫君。想看看在金家老爺和太太的一手操持下,就這麼走到一起的人。翠鶯竊喜著,因為她一路聽到關於這場喜事的評論都是好的,沒有人說金家的不是,關於自己夫君的評論都是那麼的中肯。翠鶯覺得自己這樁本不願意的喜事似乎是對的。從金家太太大老遠的親自上門提親,到現在的大場面的迎親,也不過來20來天。翠鶯曾經怨恨過,恨自己的父母就這樣把自己嫁出去了,可是現在翠鶯似乎突然明白了。自己能嫁到金家原來是這麼的有福氣!起碼父母的生活不用那麼操勞了。母親再也不用靠賣繡花鞋為生。想到這裡,忍不住落淚,自己遠嫁,也不知他們現在怎麼樣了。

  一切進行的都是那麼的順利。拜堂被眾人推著進洞房,崔鶯都一直緊緊地被金家大少爺的握著,崔鶯可以感覺的到他的手指在她的手心畫著什麼字,可是只是感覺。崔鶯不由得自己笑了笑。

  金家的院子很大,有五棟吊腳樓圍成的大院子中間有一口水井,再旁邊是兩顆桂花樹,像兩把極大的張開的傘,罩著水井旁邊的涼亭。水井很大,上面蓋了圓圓的石板。估計是怕小孩子掉進去。水便從側壁的圓孔裡流出來,清涼涼的,一直流到下面的水渠裡。水渠只有一截露出來,其餘的變順著暗渠流到院子外面的大渠裡面去了。滿院都是飄落的桂花,粉香粉香的。

  洞房花燭夜,金家少爺很晚才回洞房,而且是在翠鶯睡著了以後。翠鶯睡得特別香,可能是一路奔破的緣故。

 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,丫環小梅已經把洗臉水打過來了。

  「少奶奶,您起來了,昨晚上睡得還好不。小的以後就是您的丫環了。我叫小梅。」

  「嗯,以後就叫我鶯姐姐吧,不要叫少奶奶」崔鶯說著已經走到小梅身邊了。

  「小梅,少爺呢,昨天晚上怎麼不見少爺回房啊!」

  「噢,這個……」小梅看上去很不自然,正準備說什麼。

  「少奶奶,老太太叫你過去一趟」又是一個長得水靈水靈的丫環跑來說。

  「柳兒,去回太太的話,說少奶奶馬上去過去」小梅說到,變給崔鶯梳妝起來。

  翠鶯到達大堂的時候,金家大小都到齊了。翠鶯過去給老太太請安。老太太給翠鶯戴上了一對玉鐲,血紅血紅的,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好玉。

  然後一個個的給崔鶯介紹著,崔鶯知道,那位座到大堂右邊花彫椅上的是金家大少爺,「我是二少爺,玉林」「二少爺!那大少爺呢,滿屋子就是這一個年輕的男人。難道昨天是我感覺錯了嗎!昨天握在我手心的那手,甚至是被我握暖和的那隻手十指上的戒指。」崔鶯看著眼前的二少爺,他給了她一個淺淺的微笑。叫了一聲:「嫂嫂」

  「翠鶯,玉辰今天一大出去了,家裡的船隊出事了。船隊一直是玉辰打理的,真是苦了你了,估計過上一段時間就會回來的。」老太太慢條斯理的說著,感覺不出一點驚慌。

  翠鶯坐在桂花樹下看著飄落的桂花,她開始接受這種新的生活,望著這麼大的院子,卻看不見幾個人,金家就兩個兒子。丫環也不多。崔鶯的到來給這棟房子添了不少喜慶。可是翠鶯總覺得有什麼不對經,自己迷迷糊糊看見枕邊的人,是玉辰嗎?他是一大早就起來了嗎?

晚上的時候,翠鶯一個人在新房,想著爹娘。不由得傷感起來,便拿出娘給的那把玉疏輕輕的撫摸著,上面刻著翠鶯的名字,娘說「自己還有個弟弟,也有一把一樣的梳子,上面寫著翠棣。弟弟在5歲的時候走丟了,爹娘賣了家當去找,也沒找著。後來爹娘放棄了,因為村裡的人說看見弟弟的鞋漂在水上。誰都不說弟弟死了,因為不敢相信」對於弟弟的記憶,崔鶯幾乎沒有了,可是看著梳子,就會想起來。吃完小梅送來的宵夜後,崔鶯便睡下了。就在崔鶯將要睡著的時候,可是翠鶯感覺有人從背後抱著自己,崔鶯做起來,掀開床幔,什麼也沒有。一定是自己太累了,翠鶯想著,於是再一次躺下,可是這次,她竟然感覺的耳邊有深深的鼻息,好像有一隻手握著自己的手。崔鶯呼的冒了一身冷汗。坐起來,再也不敢躺下了。

  「嫂嫂,怎麼了,是不是不適應?這麼晚,睡不著嗎?」玉林在站在窗外的吊腳樓走廊上說著。

  「嗯,玉林,是你嗎?」崔鶯在屋裡迎著,但是又不敢出去,要是外人看見了,閒言閒語就該出來了。

  「睡不著就出來看月亮吧,下人都回去睡了,沒事的,就我們倆」玉林趴在欄杆上說。

  翠鶯打開門的時候,玉林站在門外以他那標誌的微笑迎接她。玉林在縣城上學堂,所以很多做法在這個湘西小地方沒人理解。譬如說不留辮子,穿著中山服。還喜歡和女孩子玩,這些都是這裡不允許的,可是玉林一直我行我素,也沒出什麼事情,於是老太太也就不管了。

  「來,把手給我,晚上樓道黑,把你摔著了老太太該罵我了」玉林自言自語地說著,變握著崔鶯的手往下走,再黑黑的樓道裡,翠鶯又感覺到了手心的比劃,怪癢癢的,可是還是感覺不出來。

  8月正是桂花開的正旺的季節,桂花的香味有點讓人頭暈,「花太多了就不好聞了,是吧!」玉林坐在石磴上說。「玉林,你剛才在我手心裡畫什麼呢?」「我哪有畫什麼啊。沒有啊!」「不承認就算了」於是兩個孩子在桂花樹下說著,笑著,崔鶯今年19,玉林18,真的還只是孩子。翠鶯喜歡看玉林淺淺的笑,還有他那種不願意歸於世俗的傲氣。

  日子就像院子外面的鳳凰河一樣,一天一天的流過,平平淡淡的,只是金家的船隊還是沒有回來。可是翠鶯好像沒有剛來的時候那麼渴望見到玉辰了。倒是看見玉林,翠鶯就會覺得踏實,他們一起逃出去,到山坡上,玉林說山外的事給她聽,翠鶯給繡好的鞋墊偷偷放在玉林口袋裡。沒人知道這些,這只是他們倆的小秘密。只是每次玉林握著翠鶯的手時,翠鶯依然感覺的到手心的筆畫。也沒人知道,每天晚上,翠鶯是睡在玉林房間的,因為害怕。

  日子過去兩個月了,這幾天金家一直在忙活,好像說是為了給金家一位死去的人招魂,讓他記得回來的路。這些在鳳凰並不奇怪,家裡死人了每年都要這麼做一次,只是告訴死去的人回來的路。崔鶯也不覺得害怕,小梅告訴她說「大少爺外面事情辦完了,好像就要回來了」翠鶯卻高興不起來。

  8月15,桂花樹下,玉林握著崔鶯的手說「下輩子娶你的人是我,而不是我哥」玉林輕輕的吻上了崔鶯的粉唇,眼淚滴在了崔鶯的唇上,崔鶯回應著玉林。「我們逃走吧,鶯」「不行,我始終是你哥哥的妻子啊。玉林,有來世的話,我要嫁給你」「我明天要回學堂了,你等著我,我會回來的」風把地上的桂花吹得到處都是。只能聽見遠處的狗叫。

  第二天,玉辰回來了,和玉林一樣的好看,可是沒有玉林的傲氣。「崔鶯,我們剛剛拜堂我就丟下你一個人,這些天,真是辛苦你了,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。家裡今天請法師來,我們去外面說」於是,崔鶯和玉辰去了對面的山坡,玉辰給了崔鶯一個用絲綢包上好的東西,「這是我死去的弟弟留給我的,你別介意,可是這是我最心愛的東西,雖說他不是我的親弟弟,可是自打他被我娘撿回來我倆就像親兄弟一樣好,打開看看你喜歡不」崔鶯想著玉辰還有個弟弟嗎?除了玉林,怎麼玉林沒說起過,於是打開絲綢一看——一把玉梳子在陽光下通體碧玉,上面刻著:翠棣。崔鶯驚得目瞪口呆,一口氣跑到金大大院子時,法師正在招魂,看著老太太抱著的靈位,崔鶯衝上去搶過來,可是怎麼會是金玉林。金玉林。玉林……「崔瑩阿。玉林是玉辰的弟弟,5歲時我們收養了他,這孩子是頑皮了點,可是招人喜歡啊,後來進了學堂,去縣裡上學去了,誰知道前幾個月晚上一個人散佈時失足掉到井裡了,就這麼去了阿。沒告訴你是怕你害怕啊。」老太太含著淚說到。

  崔鶯攤到在地上想著「玉林,那個握著我手心的玉林,那個陪我說話的玉林,那個說好下輩子娶我的玉林,不可能」

  「玉辰,崔鶯自打嫁過來就一直奇奇怪怪的,有時候很晚還會一個人在桂花樹下說話,估計是你離開太久了,以後要好好待人家啊」

  「我知道,媽」

  崔鶯被玉辰扶到房間時還在哆嗦,她沒辦法接受這個現實,她不相信。晚上,翠鶯一個人去了桂花樹下的井邊,忽然,她感覺手心有手指畫過的感覺,井蓋自己開了,翠鶯走近,看見玉林的淺淺的微笑在水中蕩漾著,還有在凍得發白的玉林的臉,村裡的狗依然在叫著,翠鶯笑著,笑著,將那一對玉梳放在了井蓋上,井中蕩起一個大的漣漪,井蓋自己合上。

  夜,依然靜的可怕。

  「聽說金家少奶奶失蹤了,在金家大院的井蓋上留了一對玉梳」

  「可惜了,那麼好的姑娘」

  ……

  金家大院,只剩那一地的落花迎風起舞,只剩那水聲嘀嗒……
返回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