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雪
已訝衾枕冷,
復見窗戶明。
夜深知雪重,
時聞折竹聲。
題解
這首五絕作於元和十一年(816)。白居易時年四十五,任江州司馬。
雪,是天公奇妙的造化,是大自然美麗的精靈,也是詩人們情有獨鍾的詩思寄托物。古人詠雪,歷代不乏佳作。如「昔我往矣,楊柳依依。今我來思,雨雪霏霏」;「北風其涼,雨雪其雱」;「明月照積雪,朔風勁且哀」;「胡風吹朔雪,千里度龍山。集君瑤台下,飛舞兩楹前。茲晨自為美,當避艷陽年。艷陽桃李節,皎潔不成妍」;「灑空深巷靜,積素廣庭閒」;「五月天山雪,無花只有寒」;「燕山雪花大如席,片片吹落軒轅台」;「忽然一夜春風來,千樹萬樹梨花開」等等。不過,以「夜雪」為題的並不多見。因此,白居易的這首小詩可說是一朵別具風采的小花。
句解
已訝衾枕冷,復見窗戶明
天氣寒冷,人在睡夢中被凍醒,驚訝地發現蓋在身上的被子已經有些冰冷。疑惑之間,抬眼望去,只見窗戶被映得明亮亮的。開篇先從觸覺(冷)寫起,再轉到視覺(明)。「冷」字,暗點出落雪已多時。一般來講,雪初落時,空中的寒氣全被水汽吸收以凝成雪花,氣溫不會驟降,待到雪大,才會加重寒意。「訝」字,也是在寫雪。人之所以起初渾然不覺,待寒冷襲來才忽然醒悟,皆因雪落地無聲。這就於「寒」之外寫出雪的又一特點,正如陶淵明寫雪名句所謂「傾耳無希聲,在目皓已潔」(《癸卯十二月中作與從弟敬遠》)。
這兩句是寫人的所感所見,雖全用側寫,卻扣題很緊。感到「衾枕冷」正說明夜來人已擁衾而臥,從而點出是「夜雪」。「復見窗戶明」,從視覺的角度進一步寫夜雪。夜深卻見窗明,正說明雪下得大、積得深,是積雪的強烈反光給暗夜帶來了亮光。
夜深知雪重,時聞折竹聲
這才知道夜間下了一場大雪,雪下得那麼大,不時聽到院落裡的竹子被雪壓折的聲響。這兩句變換角度,從聽覺(聞)寫出。用的是倒裝方式,上句是果,下句是因,構思巧妙,曲折有致。詩人選取「折竹」這一細節,襯托出「重」字。通過積雪壓折竹枝的聲音,判斷雪很大,而且雪勢有增無已。詩人的感覺確實細緻非常。「折竹聲」於「夜深」而「時聞」,顯示出雪夜的寧靜。
這一結句以有聲襯無聲,使全詩的畫面靜中有動、清新淡雅,真切地呈現出一個萬籟俱寂、銀裝素裹的清寧世界。可與王維詩句「月出驚山鳥,時鳴春澗中」《鳥鳴澗》相媲美。
評解
這首小詩充分體現了詩人通俗易懂、明白曉暢的語言特色。它樸實自然,卻韻味十足;詩境平易,而渾成熨貼,無一絲雕琢和安排的痕跡。這正是白體特有的風格。全詩短短二十字,無一字一句直接寫及如何下雪,卻句句緊扣詩題,從各個不同側面襯托出夜間下雪的情景,可謂另有雲天之妙。
詩中既沒有色彩的刻畫,也不作姿態的描摹,初看簡直毫不起眼。但細細品味,便會發現它不僅凝重古樸、清新淡雅,而且新穎別緻,立意不俗。試想,雪無聲無味,只能從顏色、形狀、姿態見出分別,而在沉沉夜色裡,雪的形象自然難以捕捉。然而,樂於創新的白居易正是從這一特殊情況出發,依次從觸覺(冷)、視覺(明)、感覺(知)、聽覺(聞)四個層次敘寫,一波數折,曲盡其貌其勢、其情其狀。
在大自然眾多的產兒中,雪可謂得天獨厚。她以潔白晶瑩的天賦麗質,裝點關山的神奇本領,贏得古往今來無數詩人的讚美。在令人目不暇接的詠雪篇章中,白居易這首《夜雪》,顯得那麼平凡,既沒有色彩的刻畫,也不作姿態的描摹,初看簡直毫不起眼,但細細品味,便會發現它凝重古樸,清新淡雅,是一朵別具風采的小花。
這首詩新穎別緻,首要在立意不俗。詠雪詩寫夜雪的不多,這與雪本身的特點有關。雪無聲無嗅,只能從顏色、形狀、姿態見出分別,而在沉沉夜色裡,人的視覺全然失去作用,雪的形象自然無從捕捉。然而,樂於創新的白居易正是從這一特殊情況出發,避開人們通常使用的正面描寫的手法,全用側面烘托,從而生動傳神地寫出一場夜雪來。
「已訝衾枕冷」,先從人的感覺寫起,通過「冷」不僅點出有雪,而且暗示雪大,因為生活經驗證明:初落雪時,空中的寒氣全被水汽吸收以凝成雪花,氣溫不會馬上下降,待到雪大,才會加重空氣中的嚴寒。這裡已感衾冷,可見落雪已多時。不僅「冷」是寫雪,「訝」也是在寫雪,人之所以起初渾然不覺,待寒冷襲來才忽然醒悟,皆因雪落地無聲,這就於「寒」之外寫出雪的又一特點。此句扣題很緊,感到「衾枕冷」正說明夜來人已擁衾而臥,從而點出是「夜雪」。「復見窗戶明」,從視覺的角度進一步寫夜雪。夜深卻見窗明,正說明雪下得大、積得深,是積雪的強烈反光給暗夜帶來了亮光。以上全用側寫,句句寫人,卻處處點出夜雪。
「夜夜知雪重,時聞折竹聲」,這裡仍用側面描寫,卻變換角度從聽覺寫出。傳來的積雪壓折竹枝的聲音,可知雪勢有增無已。詩人有意選取「折竹」這一細節,托出「重」字,別有情致。「折竹聲」於「夜深」而「時聞」,顯示了冬夜的寂靜,更主要的是寫出了詩人的徹夜無眠;這不只為了「衾枕冷」而已,同時也透露出詩人謫居江州時心情的孤寂。由於詩人是懷著真情實感抒寫自己獨特的感受,才使得這首《夜雪》別具一格,詩意含蓄,韻味悠長。
全詩詩境平易,渾成熨貼,無一點安排痕跡,也不假纖巧雕琢,這正是白居易詩歌固有的風格 |